□邓训晶

前不久，我回了一趟老家，在老屋看见我的煤油灯孤零零地放在旧书柜里。这是一盏用墨水瓶做的、珍藏在我心底的煤油灯。世上华灯千万盏，我却独爱这一盏。

捧着它，想起了小时候，我们家有5个孩子，仅有父亲一人工作，微薄的工资入不敷出。虽然妈妈是出了名的持家能手，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20世纪60年代末，我们小镇已用上电灯，但电费很昂贵，一到晚上，妈妈就催着我们上床睡觉。

那时我只有十一二岁，却是一个书迷，一看起书来就什么都不想干，惹得一贯支持我们读书的妈妈很烦恼。每天放学回家，我都要洗衣做饭带弟弟妹妹，忙里偷闲看一会小说。常常是看到精彩处，不是弟弟哭了，就是妈妈叫我做事了，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书。我就盼着天快点黑，晚上可以多看会儿，可到了晚上妈妈怕费电又叫关灯了。书瘾还没有过够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想到那没有看完的书难以入眠。

我成天想着要找一个办法，解决晚上看书的问题。想凿壁偷光，隔壁邻居家也一片漆黑；想囊萤映雪，既无萤火虫又无大雪。冥思苦想之余，我突然看到一个空墨水瓶，眼前一亮，打算做一个煤油灯。

我找来用完的牙膏皮，剪开卷成一个小筒，找一根棉灯芯穿上。把铁丝烧红，在墨水瓶盖中间钻一个小洞，刚好把有灯芯的小管子穿过去，拧紧瓶盖，灯就做好了。

但没有煤油，灯也点不亮。当时煤油卖一角六分钱一斤，我把不知攒了多久的一分一分的硬币拿出来数了又数，只有12个，还差四分钱，怎么办？想来想去，想到舅舅来家里时给了我四颗水果糖，我一直舍不得吃，就拿去问小伙伴们谁要买，一分钱一颗。四颗水果糖卖出去了，凑够钱的我买回一斤煤油。

灯和煤油都有了，我的心中无比快乐。一到晚上，我就早早熄灯躺下，听到四周没有一点动静，就悄悄爬起来，把白天准备好的一块木墩用报纸包好放在床上，把煤油灯放在上面，再放下厚厚的麻布帐子，安逸地看起书来，一看就不知不觉到半夜。那借来的一本本精彩绝伦的童话书、妙趣横生的故事书、古今中外的名著、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历史小说，就这样一本本地看完了，没有人发现我的煤油灯。

有一次妈妈洗蚊帐，发现顶上有一大团黑的洗不掉，开始妈妈以为是屋顶漏雨弄黑的，后来发现不是水印，是被烟熏黑的，这让她一直不解。有一天半夜下大雨，我看书正起劲，对外面的风雨充耳不闻，妈妈被雨声惊醒起来检查，推开了我的房门，瞬间明白了一切。

从那以后，不管家里条件多困难，妈妈都允许我开灯看书。后来妈妈常常内疚地说，小时候没条件让我好好看书，是她最大的遗憾。

生活慢慢好起来，看书早已不是奢望。每当看见那些有条件好好看书的孩子却不爱看书，妈妈就会用我看书的事教育他们。

那盏煤油灯成了我心中的“文物”，那是我少年时代最美好的记忆，它让我遨游书海，赐我勇气，激我努力，给我光明，催我奋进……